第178章 李绅
李绅一张脸，阴沉的能滴出水来，他又转向另一个青年，“荥阳郑家，捐了多少资粮？”
那青年被李绅的气势所迫，“回大人，晚辈不知家族捐了多少。”
李绅闻言，怒极反笑，“呵呵呵，你好歹也是庶支长子，好一个不知情，郑家真是好样的。”
“来，你告诉我，张家捐了多少？”
被李绅问到的人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。
...
“玲珑阁十五个人，七个家族，总共捐了二十五石资粮。”
李绅杵着虎头杖，在他们中间踱步。
李绅突然站住脚，抬眼看向黄巢，待看清他的面容，微微皱了皱眉。
脑海中心思电转，很快将黄巢的面容，跟那副画像重合了起来。
‘怎么是他？’
李绅目光没做停留，略过黄巢转向了另一个，他熟悉的商人。
“赵忠，你告诉大家，这次洪水，你捐了多少资粮？”
面对赵忠，李绅的声音，舒缓了几分。
“回大人，小的捐了两次，第一次捐粟米三百石，第二次捐麦子一千一百石，所有资粮，经由水路，已尽数运往范县。”
听了这话，李绅微微颔首，又转向另一个商人，“胡泽川，你告诉大家，这次捐了多少资粮。”
“大人，小的捐了麻布衣六百件、粟米五百石、麦子五百石，已经由水路，运往范县赈灾。”
李绅满意的拍了拍，胡泽川的肩膀，转过身，冷眼看着一众世家子弟。
“远的不说，就范县大水，事发一个月，你们有谁走出过汴州？去前线添过一砖一瓦？”
“你们总说，自己高人一等，应当受到更好的待遇，可你们为天下、为百姓，做过哪怕一件事？”
“说本官偏袒商人，处处给他们尊重。这难道不是商人们，应得的权利吗？”
“你们口中的贱籍，不仅捐献粮草，还调配各种生活物资。”
“就连附近县城的百姓，都会不远千里，前去修堵堤坝。”
“你们都做了什么？”
一众世家子弟，低垂着脑袋，心里虽不赞同李绅的言论，却也不敢正面反驳他。
黄巢看着精神矍铄的李绅，忍不住暗暗佩服。
李绅刚刚说出的几个世家，在大唐枝繁叶茂，少说也有两百年历史，底蕴深厚一点的家族，甚至延续了上千年之久。
那一句:流水的皇帝，铁打的世家。
丝毫没夸大他们的地位。
就冲这老头，敢当众训斥世家子弟，李家的姑爷，黄巢也当定了。
李绅杵着虎头杖，缓步走到店铺台阶上，目光掠过在场的所有人。
“我李绅再次重申，士农工商皆是天朝子民，谁敢仗势欺人，先问过本官手上的大刀！”
“全城百姓，皆有监督的权利，一旦查清事实，本官应允奖一吊铜钱。”
“青天大老爷！”
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，周围的百姓，冲着李绅纷纷下跪。
“吾等拜谢李青天。”
场中除了脸色难看的世家子弟，就只有寥寥数人站在那里。
李绅杵着虎头杖，走到百姓中间，将前排的人一一扶起来。
“不用跪。”
“乡亲们，大家都起来。”
“你们才是朝廷，最坚实的后盾。”
听到这话的百姓，感动的无以复加，再次拜倒在地。
“另外，州府已颁布榜文，愿意去范县，修复堤坝的百姓，每日可以拿到二十五文铜板，大家可以踊跃报名。”
...
黄巢本意是来看看琉璃阁，货物卖的怎么样，没想到，竟意外见着了李绅。
更没想到，年过花甲的李绅，竟然会当众怒斥世家子弟。
他今日为商人发声，替百姓出头，也难怪那些修史的文人，会在史书上，描写他贪污、骄奢、重利、治下百姓纷纷外逃...
只需要遮住这段话的动因，在不知情人的眼中。
可不就是，百姓一船一船‘逃往’范县。
河南府尹为‘保下’城中富商，不惜站在朝廷和世家的对立面，成为了‘日渐豪奢’的蛀虫。
...
李绅走到黄巢面前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他看向黄巢的眼睛里，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。
“小伙子是外乡来的吧，还是年轻人好啊，敢于去反抗压迫。”
李绅早就来到这里了，带着手下几个亲卫，一直站在后面观察，将这里发生的一切，都看在眼里。
也看见好几个熟悉的商人，几次三番想要站出来，可惜不敢开口。
作为上位者，李绅可以一开始就站出来，训斥家仆阻挡其他人进入。
可是，李绅没有那样做。
他更想等，等一个敢于反抗强权的人，主动站出来。
毕竟，天下人对商人的看法，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境地。
即便李绅再强调商人的好，也要这个群体敢于斗争，才有扶持的希望。
索性，他等到了黄巢。
李绅对黄巢的第一印象，非常好！
至于之前打听到的消息...
嗯，儿孙自有儿孙福。
反正他这一关，算是过去了。
黄巢没想到，这个执掌一地生杀大权的节度使，竟如此平易近人。
脸上带着几分惶恐，冲李绅拱了拱手，“大人治理有方，才有我们发声的机会，一切还要仰仗大人。”
李绅摆了摆手，“小家伙谬赞了，大家都是天朝子民，我不过想让汴州百姓，过的好一点罢了。”
“我观小友，也是家境殷实的商贾之家。”
在大唐，学子有自己独特的衣着装扮:头顶冠玉、身着长衫、腰间佩剑、身怀佩玉...
世家子弟不论是否习文，都会这般装束。
特别腰间的佩玉，具有极其严格的规制要求。
上面刻录着主人的身份信息，是世家子弟，特有的公验证明。
普通百姓私自佩戴，一旦被朝廷查出，会受到严重的惩罚。
对于朝廷来说，百姓是最大的生产力，出生后就跟脚下的土地，绑定在了一起。
除非进京赶考，普通人根本没机会，离开所在的县区。
只有商籍，才具备跨区域行走的资格。
黄巢一身华贵长袍，却没有身份佩玉，一眼就是商贾装扮。
黄巢一揖到地，恭敬拿出自己的公验，“能得到大人的提携，黄巢三生有幸！”